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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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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川真正的動蕩,是從澤國女帝華紮的死開始的。

女帝駕崩時,其實已經失蹤了半月之久,只不過身邊的幾位重臣怕此事一出會引起朝堂的動亂,便一直隱瞞著,私下裏派人四處找尋。

女帝的失蹤的那日,貼身的女官菖蒲被發現暴死在女帝的寢宮,她七竅流血,死狀可怖,據仵作所言,她的內臟盡碎,應當是被人用內力活活震死的。

華紮雖說是女子,可在青川還算是號人物,嚴格說起來,早些時候,她的霸名其實遠遠淩駕於她的艷名之上,只不過後來太平日子過久了,她是位高手的事,常常被人忘記罷了。

她是高手,她的首席女官菖蒲也定然差不到哪裏去,可就這麽一位高手,卻被人用內力活活震碎了五臟,單是想想,也著實讓人不寒而栗。

也因為如此,在找尋女帝的時候,其實大部分心裏也是清如明鏡——女帝生還的可能,實在是微乎其微。

果不其然,在半月之後的清晨,當第一縷晨曦落在城樓上的時候,一名趕著去換崗的守城士兵打著哈欠無意中往城樓的方向一瞧,便望見一條布幡一般的東西隨著早間的風微微地搖晃。

吱呀吱呀。

鐵鏈摩擦著木杵,發出讓人抓心撓肝的煩人聲響。

士兵停下腳步,仔細想了想,再三確定了印象中城門樓上確實沒有類似的東西,這才使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定睛瞧去。

這一瞧,卻是生生嚇散了三魂六魄。

一雙小巧的腳從長長的裙底露出,在風中盈盈飄蕩,遠遠瞧去,就像是伴著樂音翩翩起舞一般。再往上瞧去,是低垂的雙手,那手呈現出不自然的青,指甲上艷麗的丹蔻也因此顯得更加的刺眼。

最後,是那張猙獰的臉。

那張臉上血肉模糊,幾乎看不清五官。猩紅的血和口紅融為一體,一眼望過去,只覺得淒淒慘慘的殷紅一片。

那士兵膝蓋一軟,當即嚇癱在地上。接著,便以一生最驚恐的聲音大叫出聲。

那驚叫聲破開清晨的澄凈,如暴雨一般沖刷著每個人的耳朵,無數人的那一天,就從那聲叫嚷聲開始。

青川所有掌權者的噩夢,也是從那聲叫嚷聲開始的。

澤國雖說是小國,但因為是各國的交通樞紐,再加上水草豐美,以及歷代當權女帝的手腕高明,經年不衰,一直稱得上是一個舉足輕重的國家。

而這一代的女帝華紮,更是歷代中最出色的一位皇帝。撇開她的種種艷史不說,她確實是深謀遠慮,運籌帷幄,頗有政治才能。多年來,她一直與各國保持著暧昧的利益聯系。

她一死,慌得可不止澤國。

而她的死因,便是各國關註的焦點。

一時間,不管是原本就在澤國待命的,還是後來追加派遣的探子都蠢蠢欲動,澤國上下草木皆兵,日子過得如履薄冰。

可即使是如此密不透風的情報網,也還是沒能將華紮的死因打探出來。

究其原因,就是在那位新登基的女帝身上。

華紮為人心狠,自及笄登基開始,她便殺伐決斷,絲毫不心慈手軟,當年華氏一族除了她自己,幾乎再無活口。

如此說來,如果華紮駕崩,澤國便應當再無皇族登基。

只是,在華紮的斷魂刀下,還是有人幸免,此人便是“幾乎再無活口”中的“幾乎”所在了。

其實華紮當年大肆殺戮時,已經懷了身孕,這孩子從孕育之初便隨著母親到處沾染腥氣,性子相較母親,更是暴虐幾分。而相對的,她的才華相較母親,也是更甚幾分。

在華紮眼裏,她是下任女帝的不二人選,是以,心滿意足的華紮在此之後,便再沒留下任何一個孩子的活口。

這母女二人,便是這樣可怖的存在。

華紮死後,她唯一的女兒便順理成章地繼了位。這位新上任的女帝登基後的第一件事,便是將華紮的屍體密密實實地保護起來,任何一個接觸過她的人,都會於次日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去。

可人算不如天算,陰差陽錯地,與華紮的死有關的種種還是無可避免地暴露在了眾人的視野中。

據說在調查死因的時候,仵作驚恐地發現,華紮已經死了有十來天了,也就是說,保守估計的話,她可能是與菖蒲死於同一天的。可這樣一來,事情就蹊蹺了。

華紮被吊於城門樓上的時候,屍體雖然呈現青烏,但是一點腐爛的痕跡都沒有,如果說是屍體被冷凍了,倒也勉強解釋得通,可是更蹊蹺的是,不管如何細細查驗,仵作也沒能在她的身上發現一丁點的凍斑。

如此一來,事情便有些詭異了。

當幾國的掌權者聽到這話的時候,不約而同地臉色大變。就連最近冷靜得有點過火的洛白聽到這話,也是渾身僵硬。

該來的,終究還是來了。

當時朱雀談到不動明王令的時候曾經說過,這秘術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會有不同的效果。舉個例子,如果說用在洪荒島下級傭兵的身上,那麽也頂多能達到中級傭兵的水平;但如果用在上級傭兵的身上,那麽就能成為青川難逢敵手的終極高手。

也就是說,功力越高,用術後的成果就越好。

如果紅鳶也知道這點的話,那麽他一定會不惜任何代價去想辦法俘虜高手,然後將他們變為可怕的武器。

華紮的死,便代表著紅鳶的計劃已經開始了。

如果他猜得沒錯,他身邊的所有人,恐怕都在他的獵物名單裏。而且既然他能想辦法抓到華紮,那麽抓到他們,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。

思及此,他甚至來不及擱下手中的逗鳥棒,就急匆匆地出宮去了。

顧宸聽到他親自到府的消息,楞了好一會兒,才與一旁的百裏交換了眼色。

洛白進門的時候,並沒趕得上他們意味深長的一眼,可就算趕上了,恐怕也沒心思去揣度其中的用意了。

他一進門,甚至沒理二人心不在焉的行禮,就將華紮的死因說了出來。

毫不意外地,顧宸驚呼出聲。

“你說什麽?”

“你已經聽得清清楚楚了,不要讓我再說一遍。”

顧宸被他這麽一堵,強迫自己深呼幾口氣冷靜下來。

“確定華紮是被紅鳶弄死的?”

“不然要怎麽解釋,人已經死了十來天,屍身沒有凍結痕跡,卻也不腐呢?”

這時,百裏忍不住插嘴道:“朱雀不是說過,有種讓人屍身不腐的藥……”

他還沒說完,便被洛白打斷。

“即使有那種藥,不也是來自洪荒島嗎?”

顧宸點了點頭,“所以不管怎麽說,這事都跟洪荒島脫不了幹系。”

“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,現在的問題在於,既然華紮已經被不動明王令控制了,又為何會死,死了之後,又為何會被吊在澤國都城的城門樓上?”

顧宸沈吟了一會兒,樣子看起來有些遲疑。

“我們對不動明王令知之甚少,要是想弄清楚這事,恐怕還得問問朱雀。”

洛白聽罷,微微頷首,“朱雀人呢?”

百裏小心翼翼地瞅了瞅顧宸的眼色,見他不甚在意,這才答道:“朱雀北上辦事,正在回來的路上。”

他聽完這話,輕飄飄地冷哼了一聲。

“即使我問他是去辦什麽事,恐怕也是浪費唇舌吧?”

顧宸瞇著眸子,緊盯著他,洛白毫不避諱,就這麽大喇喇地任由著他看。過了好一會兒,他好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,長嘆了一口氣,這才不緊不慢道:“朱雀北上,是為了尋找其他能夠救活輕纓的方法。”

不知是事先已經猜到,還是佯裝鎮定,他的臉上並沒有出現半分的驚訝。

“救活輕纓,是要同紅鳶宣戰的意思嗎?”

聽著他意味不明的問話,顧宸皺緊了眉頭。

“如果不作如此打算,難道真要坐以待斃不成?”

洛白沒同他多說,反倒是話鋒一轉,問道:“那朱雀可有找到?”

顧宸一楞,接著,沈重地搖搖頭。

“毫無頭緒。”

洛白緊抿著嘴唇,接著,又將話題重新引回了華紮的身上。

“紅鳶會盯上華紮也是有理由的,但凡對時局有些了解的人,都不難知道,華紮是現如今整個青川影響力最大的帝王,不說富庶的無瓊,就單說兵強馬壯的北召,在北召太子繼位之前,就已經同華紮沆瀣一氣,華紮一死,北召必定大受影響,如此說來,若是要大膽推測,紅鳶下一個目標,很有可能是北召。”

顧宸嘴角動了動,也接過話頭。

“北召鐵騎名冠青川,若是把北召控制了,要取下青川,必定會容易許多。”

“北召過後,便是我奕國。”說到這,洛白停頓了一下,瞄了顧宸一眼,才繼續道:“南風、鳳曜、出雲、朱雀、雲雀還有擎倉和百裏,這都是上好的傀儡人選,這些人中,光紅鳶知道的,就有一半以上。”

顧宸聽完,頗以為然地點頭。

“不管是誰,只要有任何一個人被控制了,奕國的處境就不堪設想了。”

“就是因為如此,我才對華紮死了的事格外疑惑。”

一旁的百裏不解道:“這跟華紮的死有什麽關系?”

洛白瞄了他一眼,道:“對於華紮的功力,或許青川大部分人都有懷疑,但我卻深信不疑。紅鳶既然得到了那樣一個絕頂高手,好好利用還來不及,怎麽會將她殺了晾於城樓上呢?”

“有理,如果華紮真如傳說那麽厲害,那麽紅鳶大可以利用華紮大肆殺戮,斷然沒有毀了她的道理。”

“所以,華紮的死,一定跟某種他控制不了的因素有關,而如果這麽想下去的話,晾於城樓上可能就是個單純的警告,是對青川六國的警告。”

“咦……這個人,還真是個變態……”

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,房中的三人都一頓,接著都面露喜色地望向了窗口的方向。

朱雀笑容燦爛,沖著眾人擺手打招呼,道:“喲吼,看來大家很想我嘛……”

“嗡……”

他話還沒說完,一陣奇異如嗚咽一般的劍鳴驟然響起,那聲音淒厲非常,如同鬼哭一般,幾乎要將人的耳朵刺穿。

洛白臉色驟亮,一瞬不瞬地望著腰間隱隱閃現的白光。

“輕纓……”

朱雀聽到這一聲,身體如墜冰窟。他將手探向腰間躁動的短刀,指尖顫抖。

“那個女人,不會是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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